“外賣二元老” 下半場：王慧文向左，張旭豪向右

作者 | 張超 編輯 | 羅麗娟

出資 5000 萬美元、佔股 25%、打造中國 OpenAI，王慧文這條 AI 人才招募的 “英雄帖”，成為過去幾天財經、科技行業最熱話題之一。

踩着 ChatGPT 的風口，“美團二號位” 光環加持，兼具財力和野心，王慧文和他的新項目自然站到了輿論中心。

這或許也順了他的心意，畢竟選擇在話題最熱的當下，連續兩天通過社交平台公開發文，很難説不是有意為之。

不禁讓人想到，一年多前的 12 月，餓了麼創始人張旭豪再創業，宣佈做高爾夫球場和培訓項目 PLAYGOLF 時，也引發了廣泛關注和討論。

對比來看，雖然王慧文發文後獲得不少投資圈人士支持，但也有賣方分析師 diss 其 “扯淡”，只會營銷；二次創業起步期就燒了 1.5 億元的張旭豪被質疑 “玩票” 的聲音更大，其押注的高爾夫也被認為並非有 “錢景” 的創業項目。

當 75 后王慧文 “撞上” 85 後張旭豪，外賣屆兩位元老再創業，一北一南的較量，誰能更勝一籌？

創業 or 玩票？

就在幾天前，因美團聯合創始人王慧文發佈的一則消息，從科技圈到投資圈都炸了鍋。

這位在 2020 年 12 月正式從美團退休的 “二號位”，時隔兩年多高調出山只為尋覓 AI 研發人才。按照王慧文透露的信息，他將開啓自己新一輪創業：進軍 AI 行業，打造中國 OpenAI。

為此，他已經設立了一家企業——北京光年之外科技有限公司（簡稱 “北京光年之外”），並出資 5000 萬美元，佔股 25%。按照他的説法，公司估值已達 2 億美元，下輪融資也已經有頂級 VC 認購了 2.3 億美元。

據天眼查信息，北京光年之外成立於 2018 年 7 月，註冊資本 100 萬元，由王慧文 100% 完全持股。

圖片來源：天眼查

彼時，王慧文尚未宣佈從美團退休，也沒有對外釋放任何隱退信息；美團甚至剛剛收購摩拜不久，還需要他親自參與管理，就連登陸港交所也是在北京光年之外成立兩個月後，足見王慧文 “謀劃” 退休時間之早。

自登記註冊以來，北京光年之外法定代表人始終是王慧文，中間未有任何工商變動信息和投融資消息公開。

從其社交平台更新的動態可以發現，去年 3 月起王慧文逐漸活躍，不時分享着自己對 Crypto、Web3、AR 等內容的想法，在智能前沿科技方面有過不少學習，但鮮少有進一步動作；直到這次他宣佈招納 AI 研發人員，才讓北京光年之外徹底曝光在聚光燈下，足見其對 AI 行業的熱愛和新項目的重視。

為了能吸引多高端技術人才，讓他們毫無負擔加入，王慧文甚至自降身段，直言 “放心施展你的才華，雜事交給我來打理”，還拋出極具誘惑的條件 “A 輪之前加入的頂尖人才，有基金的項目投票權”。

王慧文社交平台發佈人才招聘貼

有錢又閒、有經驗魄力、有人脈資源的互聯網老炮兒，要 All In 一個時下最熱的賽道，這樣一個集齊了創業最佳要素組合的故事，很難不讓投資人愛上。

就在王慧文消息發出不就，源碼資本創始人曹毅就在朋友圈發文，稱 “祝賀老王等到了，行業也等到了老王出山”。源碼資本也絲毫不吝嗇對王慧文的誇獎，稱其 “作為創業者，有源碼非常欣賞的心力、腦力和體力”。

此外，據暗湧 Waves 瞭解，王慧文提到的 “頂級 VC” 除了源碼資本還包括真格基金，不過，目前還沒有任何人和王慧文的新公司簽訂正式投資文件，（第二輪）估值也還未確定。

OpenAl 是時下科技圈最火的 ChatGPT 產品母公司，由 SpaceX 和特斯拉公司創始人馬斯克、美國創業孵化器 Y Combinator 總裁阿爾特曼、全球在線支付平台 PayPal 聯合創始人彼得·蒂爾等硅谷科技大佬於 2015 年成立，目的是製造 “通用” 機器人和使用自然語言的聊天機器人。

要做成中國版 OpenAI，絕非易事。王慧文在行業剛剛起步的時候就誇下海口，自然會引來 “玩票”、“營銷” 等的質疑。

根據一張網傳截圖，海通證券分析師鄭宏達就在其微信朋友圈隔空 Diss 了王慧文，“5000 萬美元夠幹什麼的？大模型訓練一次就花 500 萬美元，訓練 10 次？互聯網的人啥都不懂，就只會營銷，一點都不踏實。”

比起王慧文再創業時廣獲支持、備受期待的待遇，同在外賣屆聲名赫赫的張旭豪 2021 年底宣佈再創業時卻遠不及此。

將一手創立的餓了麼賣給阿里巴巴後，張旭豪沉寂了長達三年之久，才開啓了新的創業路——進入高端小眾的 “高爾夫練習場及教學培訓” 賽道。

初來乍到，他的行事風格一如其名般豪爽，直接砸下 1.5 億元改造了位於上海的黃興高爾夫練習場，做起了 PLAYGOLF 項目。

根據官方資料，該項目主體公司名為上海格克體育科技發展有限公司（簡稱 “上海格克體育”），成立於 2020 年 9 月，註冊資本 1500 萬元。但從天眼查信息看，2021 年 5 月，公司法定代表人由張旭豪轉變為了李東平，但拆解背後股權結構發現，張旭豪仍然通過中間公司持有上海格克體育 98.04% 的股份，疑似實際控制人。

圖片來源：天眼查

按照公司構想，PLAYGOLF 想要做 “全亞洲、乃至全世界最好的高爾夫練習場”。

為了宣傳新項目，張旭豪也在其微信朋友圈發文推廣，稱 “我們的宗旨是 2680 元必須在 PLAYGOLF 讓大家學會高爾夫。其實這個運動很簡單，很平民，不能被過去的思維妖魔化。”

這與當年餓了麼打市場時選擇的低價策略如出一轍，張旭豪這次仍然想用 “價格促銷” 的方式來做大項目。不得不承認，PLAYGOLF 的課程價格相較網球等運動確實已經很親民了，但這畢竟是個小眾市場，促銷走量能否覆蓋所有成本甚至實現盈利，受到外界質疑。

一時間，説張旭豪 “玩票”、“踩坑” 的不在少數。其項目近兩年也很少再有新動態，或是突出成績傳出。

頂峯相見

兩位重要人物上一次較量，還是在經典的外賣 “藍黃大戰” 中。

2008 年，還在上海交通大學攻讀研究生學位的張旭豪，因為懶得跑遠路到食堂吃飯，就萌生了 “創建一個公司專門幫人帶飯” 的想法。

這個看似離譜的念想，很快得到了宿舍兄弟的響應，大家一拍即合，從親自收集學校附近飯店菜單和地址開始，先服務交大的學生，做商家和消費者之間訂單成交的紐帶和配送員。這也是餓了麼最早的業務雛形。

能切實解決消費需求的項目，總是擁有更大的爆火機會。隨着張旭豪和同學們的項目越做越大，他們甚至還招了不少社會人員來送餐。之後，為了提高業務運作效率、實現盈利，他找到同校的朋友研發出了一款點餐軟件——餓了麼。

基於學生羣體建立起來的餓了麼，憑藉較好的口碑和地理位置優勢，迅速在上海高校推廣開來。

一邊是餓了麼業務快速拓展，另一邊張旭豪和朋友們研究生課業日漸繁重，很難再兩頭兼顧。他不得不選擇提交了休學申請，全心投入創業。不僅如此，為了解決資金難題，他還四處參加創業比賽，即便只有 10 萬元也絲毫不放棄，以獎金養公司。

餓了麼就是在這樣艱難的條件中一點點長大，直到 2011 年獲得同為交大學子、金沙江創投董事總經理朱嘯虎的青睞，拿到 100 萬美元投資，才有了大舉進攻餐飲市場、向全國擴張的底氣。

當張旭豪帶着投資大佬給予的資金和資源一路狂奔時，王慧文也迎來了人生的重要轉折——2010 年，他一手創立的淘房網發展不順，最終帶着團隊加入了美團，成為了王興口中的 “老王”、“美團二號位”，開啓了這對上下鋪兄弟的 “黃金十年”，與張旭豪正面剛。

這段時間也是中國團購網站體量快速膨脹期，大批團購模式企業如雨後春筍般瘋狂湧出，公開數據，到 2011 年 8 月，我國團購網站的數量已經超過了 5000 家。各家開啓了變相競爭模式，廣告戰、拉鋸戰、融資戰等鋪天蓋地的內容滲透進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場面十分熱鬧。

據甲子光年寫到，2013 年王慧文還與張旭豪見了一面，有考慮投資或收購餓了麼。他問張旭豪：“你們要不要投資？” 張旭豪沒接茬：“我們剛拿完融資，幹嘛要你的錢？”

雙方未能談成，隨後美團決定親自下場做外賣，甚至後來成為公司核心支柱的業務。

但在 2014-2015 年間，外賣市場大額融資消息不斷，各家都在囤積 “彈藥”，只為通過鉅額補貼拿下市場。餓了麼前後三次獲得融資，累計金額超 10 億美元；阿里和螞蟻金服也給口碑投資了 60 億元；百度李彥宏更是放狠話，要用 200 億元砸出個 O2O；美團也拿到了 10 億美元融資。

在王慧文的帶領下，團隊採取 “農村包圍城市” 和 “邊算賬邊開城市” 戰略，在阿里、百度等互聯網大廠的包圍下成功突圍。

根據美團網公佈的業績報告，公司 2014 年全年交易額突破 460 億元，較上年增長 180% 以上，整個團購領域佔 60% 的市場份額，在市場競爭中呈現壓倒性優勢。

而據研究機構速途研究院發佈的報告，2015 年是 O2O 快速發展的一年，美團外賣的市場份額高達 32.3%，穩居行業第一；餓了麼緊隨其後，以 27.1% 的市場份額佔據了市場第二的位置；而百度旗下的百度外賣作為第三名，相對前兩名來説則低了很多，市場佔有率僅為 12.6%。

圖片來源：速途研究院

美團外賣在行業的龍頭地位不容置疑。之後美團和餓了麼的發展差距逐漸拉大，前者向着 O2O 出行等領域不斷拓展業務，後者始終在外賣領域窮追不捨。

雖然餓了麼一度憑藉收購百度外賣實現幾乎與美團勢均力敵的位置，最終卻還是以 95 億美元 “賣身” 給了阿里和螞蟻金服。

公司業績決定着個人發展，王慧文過去十年在美團地位日益穩固，張旭豪則隨着餓了麼 “賣身” 擔任起了阿里 CEO 張勇的新零售戰略特別助理，在銷聲匿跡一段時間後才再次創業做 PLAYGOLF 項目。

性格決定命運

同是外賣大戰中 “貼身肉搏” 過的人，王慧文與張旭豪截然不同的人生際遇，與成長環境不無關係。

1985 年，張旭豪出生在上海的一個商業世家，祖父張韶華是上海灘紐扣大王，是民國時期上海工商界知名人士，父親張志平從事漁具生意，母親則專業炒股。

從小張旭豪家裏的背景音就是第一財經頻道，耳濡目染的內容全是股票、公司、商業巨鱷。這也讓他從小就埋下了創業的種子，想要出人頭地。

48 歲中年得子的張志平，對張旭豪的教育十分看重，不止是學習，還包括體能。但他並不溺愛張旭豪，而是鼓勵其野蠻生長，“天天雨裏走，風裏騎”，炎夏酷暑 “打球去打球去”。

張旭豪從小也喜歡各種對抗運動，包括拳擊、籃球、賽車等，還進過上海盧灣體校，與姚明是校友。所以，在他開辦餓了麼前，身上總會跟着另一個有分量的標籤：國家二級籃球運動員。

他曾説，“競技體育是把長期競爭壓縮到 45 分鐘、90 分鐘決出勝負，所以我玩體育運動都很認真。每一場比賽都必須要贏，打到腿抽筋腳骨折都要贏。”

或許也是這些激烈的運動鍛鍊了張旭豪敢闖敢搶的性格。

新經濟 100 人此前在文章中寫到，張旭豪初創餓了麼時收取年費，有些餐館賴賬，他堅持不付款就下線。下線後餐館又受不了每天流水減少，就會找上門來。一家餐館背景複雜，直接來人要衝進張旭豪租的房子。張旭豪事先接到消息，派了一名員工到派出所門口等着，接到電話就趕緊報案，有人私闖民宅。等餐館來人要張旭豪跟他們走，談一談，他死活不幹，説要談就在家裏談。張旭豪還和他們硬碰硬，對方砸手機，他也砸手機，對方砸杯子，他也砸杯子。

從餐飲外賣到高爾夫，創業賽道的轉換似乎風馬牛不相及，但卻與張旭豪本人的性格和人生經歷息息相關。體育是他從小就熱愛併為之付諸時間的東西，而創業又是他不會放棄的方向，將體育商業化，或是他平衡自我興趣和人生夢想的一種方式。

如果説是富裕的家庭環境給了張旭豪自信、驕傲的底氣，養成了敢拼敢闖的性格，那缺少這部分先天優勢的王慧文就只能靠後天努力來充實自我。

1978 年生的王慧文比張旭豪大了 8 歲，他一直對外稱自己是 “農民的兒子”，這既是對其農村出身的一種描述，也是謙虛內斂個性的一種表達。

生在普通家庭的王慧文，深知要想走出農村只能靠讀書改命。1997 年，他憑藉着優異的成績考入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並在這裏遇上了改變他一生的人——王興，還與後者成為了上下鋪兄弟。

關於王慧文在王興股動下從中科院聲學所退學共同創業，最終以 “失敗” 收場獲得人生第一桶金的故事，已經被媒體反覆寫過。當時，王慧文就在北京買了房，然後去歐洲和東南亞旅遊。

二次創業，王慧文做了個淘寶式購房體驗的二手房網站——淘房網，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又以失敗告終，直到 2010 年與王興 “勝利會師”。

在王興的眼裏，王慧文是一個 “全情投入、貢獻卓著”，“既有衝鋒在前的勇猛，又有安營紮寨的穩健，既長期有耐心地保持戰略定力，又堅持時不我待、只爭朝夕地忘情投入” 的人。

但王慧文自己卻在離開美團時這樣描述：“一直以來我都不能很好的處理工作與家庭、健康的關係；也處理不好業務經營所需要的專注精進與個人散亂不穩定的興趣之間的關係；不熱愛管理卻又不得不做管理的痛苦也與日俱增；我也一直擔心人生被慣性主導，怠於熟悉的環境而錯過了不同的精彩。”

外人眼裏極致的完美與自我審視下的缺失，構成了王慧文立體完整的形象：即便身不由己，也能冷靜處事、壓抑自我，凡事全力以赴、力爭最好。

這種隱忍、剋制、清醒與張旭豪的外放、肆意、灑脱形成了鮮明對比，某種程度上也決定了兩個人的人生。

很難説哪種性格更好，兩位外賣屆元老再創業誰能成功，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創業路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只有過不完的坎。